建筑师谈圣西罗：不舍背后的需求之变

“有很多人热爱圣西罗，不希望它被拆除，但现在的需求不同了。” 负责米兰双雄新球场设计的英国建筑师诺曼・福斯特的这番话，道出了这座百年球场命运转折的核心逻辑。在米兰市议会以 “压哨投票” 通过球场出售决议的背景下，圣西罗的去留不再只是情感抉择，更成为现代足球发展与城市更新需求的必然结果。

圣西罗的 “不舍”，根植于近一个世纪的荣耀积淀。这座 1926 年落成的球场，经 1955 年和 1990 年两次扩建后，见证了 AC 米兰与国际米兰共 39 次意甲冠军、10 次欧冠冠军的辉煌征程，被设计师法比奥・诺文布雷称为 “米兰最著名的地方”。对球迷而言，这里的每一块看台都镌刻着传奇瞬间 —— 从荷兰三剑客的酣畅淋漓到梅阿查的灵动身姿，7.5 万观众的呐喊声早已融入米兰的城市脉搏。当 “拯救圣西罗” 的呼声在市政广场此起彼伏，当建筑师安吉洛・雷纳提议用 3.5 万棵柏树将其改造为新冠纪念馆以保留实体记忆，这份情感共鸣已然超越了体育范畴，成为意大利足球文化的精神图腾。

但历史光环难掩现实困境，福斯特强调的 “需求变化” 正体现在三个维度的刚性约束中。首先是赛事标准的迭代：圣西罗已被欧足联认定不符合 2032 年欧洲杯主办条件，其有限的无障碍区域、老旧的转播设施，与现代足球对赛事转播、观赛安全的高要求形成鲜明落差。其次是球迷体验的升级需求：这座 “足球圣殿” 的看台布局无法满足当代观众对观赛距离、舒适度的追求，而新球场设计的 “欧洲最亲密的碗” 结构，能将球迷尽可能拉近赛场，搭配全面升级的接待服务体系，正是对这种需求的回应。最后是商业运营的短板：圣西罗匮乏的贵宾包厢与商业配套，让米兰双雄在赛事日营收上远落后于欧洲同行，而新球场规划中扩大的贵宾区与周边商业综合体，正是为了填补这一缺口。

时间窗口的迫近更让 “需求之变” 成为无法回避的现实。按照意大利文化遗产法，圣西罗 1955 年建成的二层看台将在 2025 年 11 月 10 日满 70 年，自动纳入文物保护范围，届时任何拆除行为都将受到严格限制。这也是米兰市议会历经 11 小时辩论，最终在 9 月 30 日 “压哨” 通过出售决议的关键原因 —— 若错过此期限，米兰将可能失去建设新球场的机会，沦为只有 “足球纪念碑” 却无现代赛事场地的城市。此前 Webuild 公司提出的分期重建方案因成本高昂、盈利周期过长被否决的经历，更印证了单纯改造难以匹配需求升级的现实。

新球场的规划试图在传承与创新间寻找平衡。由福斯特事务所与 MANICA 联合设计的新场馆，容量定为 71500 个座位，虽比圣西罗减少约 4000 席，却通过优化布局提升了观赛体验与商业价值。球场顶部的光伏板与雨水回收系统，呼应了城市对可持续发展的需求，而 “阳光广场” 的玻璃幕墙设计，则借鉴了米兰大教堂与维托里奥・埃马努埃莱购物中心的建筑语言，让新场馆与城市文脉对话。更值得关注的是，旧球场约 9% 的结构将被保留，标志性的南看台部分将改造为博物馆，让百年记忆以另一种形式延续。

争议从未消散。抗议者在市政议会外举牌反对 “廉价出让” 公共资产，环保人士则指出拆除将产生 21 万吨二氧化碳，违背低碳理念。但正如福斯特所言：“这是一段尊重遗产同时创造新事物的旅程。” 圣西罗的拆除不是对历史的否定，而是对足球发展规律的遵循 —— 就像它从 1926 年的初始形态演变为 1990 年的世界杯场馆，需求的迭代始终是球场生命演化的核心动力。

2027 年新球场动工后，圣西罗还将继续承载米兰双雄的主场赛事，直至 2031 年完成使命。届时，当球迷踏入崭新的 “大教堂体育场”，或许会在保留的旧看台遗迹中读懂：足球圣殿的真正传承，从来不是建筑的永恒，而是运动精神与城市活力的生生不息。